粤剧动画《帝女花》戛纳亮相引瞩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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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戛纳电影宫二楼转角处的中国展台前,几个法国片商正围着块电子屏啧啧称奇——屏幕上循环播放的《帝女花(上)》预告片里,长平公主的水袖突然化作漫天飞舞的蝴蝶,这个由CG技术实现的经典粤剧身段,让见多识广的国际买家都掏出手机录像。这是今年五月第78届戛纳电影节电影市场上发生的真实场景,那件绣着金线凤凰的戏服在暗红色展板上格外醒目,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会多瞄两眼海报上那双欲语还休的丹凤眼。
香港电影发展局主席王英伟带着团队来站台时,正碰上《Screen》杂志的记者在采访制片人。”他们问得最细的是水袖转场的帧数设计。”王英伟后来回忆,这本国际权威电影刊物用整整两个版面报道了这部特别的动画,还专门提到刘石佑演唱的《香夭》选段——当”落花满天蔽月光”的粤韵通过展台环绕音响传出时,不少欧洲发行商都在询问字幕版本的上映计划。
这个诞生于明朝末年的故事,其实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火遍港澳。1957年唐涤生改编的粤剧版本里,长平公主与周世显在煤山自尽的结局,让戏院里的手帕没一块是干的。这次动画版把经典折子戏《香夭》做成三维效果特别震撼,比如公主捧着并蒂莲的指尖会随着唱词微微发抖,驸马官袍上的刺绣纹路在烛光下明明灭灭。负责配唱的蔡德仪在录音棚里反复调整气息:”动画里公主低头那瞬间,我得让尾音带着颤,就像真的在哭。”
佛山泓树影视的制片主任透露了个细节:为还原明朝服饰,团队专门去香港文化博物馆测量了粤剧戏服的尺寸。片中长平公主那套大红嫁衣,袖口金线密度精确到每厘米7.5针,连衣领内衬的暗纹都参考了定陵出土的文物。最烧钱的是头发渲染,公主鬓边那支累丝金凤簪,动画师做了二十多版才达到”走动时流苏轻晃”的效果。
比起2004年那部手绘风格的《刁蛮公主戆驸马》,这次的技术升级肉眼可见。有个镜头是清兵箭雨袭来时,公主的珍珠耳坠突然断裂,几十颗珍珠在空中弹跳的物理轨迹,全是靠新开发的戏曲动画引擎计算的。珠影集团的海外发行负责人说,戛纳现场就有中东片商想买翻拍权:”他们觉得这个殉情故事很像波斯史诗《蕾莉与马杰农》。”
在戛纳的推介会上,播放了段特别制作的对比视频:左边是1959年任剑辉、白雪仙的舞台录像,右边是动画版相同唱段。当”倚殿阴森奇树双”的梆黄响起时,老外们明显更关注动画里那些细节——飘落的合欢花瓣会粘在驸马的乌纱帽上,公主鞋尖的东珠随着台步时隐时现。负责海外发行的林小姐说:”有家法国公司提议做VR版,让观众能伸手接住那些虚拟落花。”
这片子能吸引年轻观众不是没道理的。试映会上有个95后姑娘说,她最喜欢公主夜祭崇祯帝那段:原本该是传统的水发功,动画里改成青丝突然散开变成漫天白绫,配合突然加快的锣鼓点特别带感。音乐总监梁先生透露,他们偷偷在背景乐里加了电子音色:”《哭皇天》那段二黄,我们混了合成器pad音色,年轻人听了都说像国风摇滚。”
目前确定的是上集做到”庵遇”为止,就是驸马在维摩庵认出落难公主的重头戏。动画版给这个经典场景加了新设计:当公主说出”哀家不是昭仁”时,镜头会穿过她瞳孔里的反光,闪现当年宫变的记忆碎片。这种电影化处理是舞台表演做不到的,但完全保留了两分多钟的原版唱腔。
广州某影院经理看过粗剪版后印象深刻:”最绝的是驸马跪拜时,动画连官服下摆的织金云纹怎样铺开都做出来了,比看真人穿戏服还清楚。”他听说制作组扫描了上百件明清织物,连公主腰间玉带的龙纹刻痕都按故宫藏品1:1还原。
这片子未映先火倒不意外。去年放出的测试片段里,有个三秒钟的镜头被戏迷反复分析——公主的指甲油是淡紫色的。研究明代妆容的学者考证过,崇祯年间确实流行过凤仙花调淡青矾的染甲配方。这种考据精神延伸到每个细节:周世显腰间的玉佩绦子长度,完全符合《大明会典》里”文武官绶带垂至膝下三寸”的规定。
负责海外发行的同事最近接到个有趣请求:意大利有个艺术院线希望上映时保留粤语原声,只配意文字幕。”他们觉得梆簧的韵律感是这部动画的灵魂,就像听歌剧要看原语言版本。”这倒呼应了导演的初衷——在戛纳的采访中他反复强调:”我们不是把粤剧拍成动画,而是用动画这门世界语言来讲粤剧故事。”
眼下最让宣发团队头疼的是如何平衡传统戏迷和新观众。有次内部试映,当动画版把舞台上的”拉山”动作改成慢镜头360度旋转时,现场两位老戏迷立刻争论起来。最后折中方案是:蓝光碟会加录一版完全按舞台走位的”传统模式”。这种纠结恰恰说明创新的必要——毕竟在戛纳被各国片商围住询问时,所有人最先好奇的都是:”这部中国动画里的爱情,为什么能让人哭三百多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