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内沙》导演：有机农业——现代性的“心灵归宿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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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在灰蒙蒙的江岛上，一个女孩和她的有机农场
五月的杭州已经有些闷热，但在中国美术学院的放映厅里，观众们仿佛被带到了长江入海口那个湿冷的冬天。《内沙》的超前点映现场，银幕上正刮着崇明岛特有的江风，吹得女主角小余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。

这个叫小余的姑娘，独自经营着一家快撑不下去的有机农场。电影开场时，她正蹲在地里检查菜叶上的虫眼，手指冻得通红。镜头扫过她身后那片灰蒙蒙的沙洲，远处有几只水鸟掠过江面。导演杨弋枢说，她第一次去崇明岛采风时，就被这种”潮湿又锋利”的冬日景象击中了。
扮演小余的张丹不是专业演员。开拍前两个月，这个城市姑娘就住到了岛上，每天跟着当地农民下地干活。有场戏是她蹲在塑料大棚里摘番茄，指甲缝里全是泥，这个细节让台下一位曾开过农场的大学教授直点头：”太真实了，我当年手上也总是洗不掉的泥土味。”

电影里最揪心的场景，是小余接到母亲要来的电话。她握着手机在菜地中间转了好几圈，最后把烂掉的菜叶狠狠摔在地上。这个长镜头里，观众能清楚地看见她手上被农具磨出的茧子，还有羽绒服袖口洗得发白的痕迹。监制张献民说，他们特意找来了真正的旧衣服给演员穿，”要让每道褶皱都讲出故事”。
有机农业在电影里不是个漂亮的背景板。有场戏拍小余和收购商讨价还价，对方指着她精心培育的蔬菜说：”这些歪瓜裂枣，超市根本不要。”镜头扫过她瞬间绷紧的嘴角，又移到旁边堆着生物肥料的墙角。导演说这场戏的灵感来自她采访过的一位农场主，”那人说着说着突然哭了，因为投入太多却看不到希望”。

冬天的崇明岛在电影里呈现出一种特别的质感。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农田，小余骑着三轮车送货时，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江风里。摄影师用了大量自然光，有场夜戏就靠一盏晃晃悠悠的充电灯照明，把小余和来帮忙的邻居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斑驳的墙壁上。
母亲到来的那段戏拍得很克制。老太太一边抱怨女儿”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”，一边偷偷往她枕头底下塞钱。第二天清晨，小余发现母亲在帮她整理育苗盘，两人谁都没说话，只有塑料薄膜被风吹动的哗啦声。中国美院的刘智海教授特别提到这个场景：”那种欲言又止的亲情，比任何台词都有力。”

电影后半段有场暴雨戏拍得惊心动魄。小余冒雨抢救快被淹的菜苗，雨点砸在塑料棚上的声音像打鼓。她摔倒在泥水里又爬起来，最后蹲在地里嚎啕大哭。这场戏拍了整整三天，张丹后来回忆说，那几天她的耳朵里都是雨水，手指冻得没了知觉，”但好像突然懂了小余为什么不肯放弃”。
西班牙赫罗纳电影节的评委们给这片子”荣誉提名奖”时，特别提到了它的”诚实”。确实，电影里没有浪漫化的田园牧歌，只有沾着泥巴的雨靴、算不清的账本，和永远修不好的大棚支架。但当你看见小余把新摘的草莓分给邻居小孩，或者望着江面突然笑起来的侧脸时，又会觉得这片灰蒙蒙的沙洲上，确实生长着某种倔强的希望。
散场时听见两个年轻观众在讨论：”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，可能早就跑回城里了。”这话要是让小余听见，她大概会像电影里那样，把被虫咬过的菜叶举到你眼前：”看，这才是食物本来的样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