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录片《日暮·归乡》：老兵乡愁，无尽诉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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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回家的路有多长
银幕上，那个叫高秉涵的老人颤抖着双手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。布包打开，里面是一捧黄土。他把土倒进碗里，兑上水，连土带水一起咽下去。这是山东老家的土，他管这叫”老娘土”。《老娘土》里有句词儿唱得人心颤：”贴心揣一把老娘土，捏成护身符”。这捧土在他怀里揣了四十年，比什么护身符都灵验。

《日暮·归乡》的镜头跟着六个这样的台湾老兵，记录他们怎么把回家的路走了半个世纪。1979年大陆发了《告台湾同胞书》，可台湾那边硬是搞什么”三不政策”，弄得这些老头儿有家不能回。何文德他们算是豁出去了，举着”想家”的牌子满大街走，逢人就问：”为啥不让回家？”这话问得当局脸上挂不住，到底在1988年放行了第一批探亲团。
那趟回乡路上有三首歌听得人掉眼泪。在黄帝陵，这帮七老八十的人突然齐刷刷跪下了，唱着《礼记·礼运大同篇》祭祖，调子都唱跑了也不在乎；到了卢沟桥，有人掏出抗战时的旧军装往身上套，唱《安息歌》时一个个哭得跟孩子似的；最绝的是在长城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，所有人扯着嗓子吼《长城谣》，末了不知道谁喊了句”我们回来了”，这帮老头子突然又哭又笑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。

阎崑的《台声》杂志里记着更揪心的事。有个山东老汉，儿子1949年去了台湾，儿媳妇等啊等，等到杂志上登出寻人启事，才发现丈夫在那边又成了家。这媳妇没吵没闹，就是从此不爱说话，没两年就去了。阎崑说每期杂志印出来，总能在寻亲栏目的纸上摸着泪痕，那些皱巴巴的纸页都是被眼泪泡软的。他说台湾海峡哪是海水啊，根本就是中华民族的眼泪。
电影里有个镜头特别扎心：老兵们围着一锅山东饺子，有人突然说”要是老娘包的该多好”，满屋子顿时没了声响，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吸鼻子声。这些老头儿当年被迫离家时，哪个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？等真能回家了，爹娘的坟头草都长老高了。有个老兵在父母坟前磕头，额头抵着黄土说：”爹，娘，儿子回来晚了。”这话听着让人心里跟刀绞似的。

现在两岸直航只要俩钟头，可这些老兵走完这段路，足足用了四十年。他们带回来的不止是行李，还有被时代扯碎的亲情。电影最后放的是现代台湾年轻人回乡祭祖的画面，画外音说”希望日暮归乡不再艰难”。要我说啊，回家的路不该这么难走，海峡再宽，宽不过游子想家的心。这些老头儿用一辈子告诉我们：打断的骨头还连着筋，分得开土地，分不开血脉。